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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耀】癡心眼內藏

【瞳耀】癡心眼內藏


 

特別鳴謝水老師與Danny。

梗源是1109 GHY北京出發扯袖口show綠色錶帶以及同名粵語金曲

中學AU,香港背景,粵語對白

私設如山,請忽略劇作時間線和年齡之間的衝突,一切人名地名請勿與真實存在對照

私設白sir英文名Brandon,展貓英文名Seraph

感謝基友們忍受我一週來的各種尖叫騷擾和卡文暴脾氣,我們下一篇再見!

 

 

白羽瞳不喜歡五月。

哪個讀中四的男孩會喜歡五月呢,畢竟它太晴朗太明媚。想要躥出教室去打球的願望那麼強烈,而眼前的試題不肯給你任何喘息的機會。書檯缺了一個角,手肘撐臉聽課時總要前前後後地吱呀搖晃。午後的數學使人昏昏欲睡。今年早早地就熱起來了,教室裡的冷氣又涼得過分。統計課的老師不客氣地敲著黑板,口齒和晦澀的微積分名詞較勁。白羽瞳也不喜歡她——戴著兇巴巴的黑色三角框眼鏡,動不動就揮著教桿隔空叩響學生的桌子點人起來回答問題。

但這間逼仄的教室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白羽瞳喜歡展耀。

喜歡展耀這件事,有時候容易,有時候又難上加難。

比如現在白羽瞳就在生展耀的氣。

起因其實很簡單:B班的班長在小休時跑過來,大大方方地站在門口喊了展耀的名字。

 

崇英的校規極嚴,學生小休時不准串班。她在門口的時間每拉長一秒,面上就多一線窘迫的神色。但她依舊巍然不動地堵在門口,等展耀從座位上起身。展耀闔上書,貼著黑板走到前門。隔壁班班長拿信的手一直伸着,另一隻卻攥緊了針織衫的衣角。展耀接過信,很輕地向前欠了欠身,對她說謝謝。女孩子瞇起眼笑開。“比賽要加油啊——”展耀抬起手臂,聞言愣了愣又縮回去,小聲催促道:“好。咁你快啲去食飯先啦。”

出外吃午餐的同學還沒有回來。不過白羽瞳家裡準備了他和展耀的飯盒。白羽瞳不肯在學校附近吃外食,他們一向是留在教室裡的。展耀回到桌前坐下,把收到的情書——當然必須是情書,不然還能是什麼——收到裝素描本的布袋裡,然後又把書翻開,仿佛剛才的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

白羽瞳咽下一口咕嚕肉。展耀在看書。白羽瞳把菜汁一勺,一勺,一勺地淋在米飯上撈勻。展耀在寫批註。白羽瞳把每片皮朝下的青瓜翻過來。展耀在找他的電子辭典。

“喂阿耀,食完先睇啦——辭典同錢包放喺隔鄰內袋。”“好等一陣。”

白羽瞳用筷子戳一塊鳳梨。可拆卸的不鏽鋼筷子在水果上戳出三等分的洞,捅成三塊之後筷子尖按癟果肉,壓剩乾巴巴的纖維。一滴汁水彈到旁邊的草稿紙上,他低聲咒罵,終於放過那塊可憐的配菜。

“喂,你唔睇下佢寫咗啲乜啊?係咪情信啊?”白羽瞳對天發誓,他只是和往常一樣隨口問問,沒有別的意思。

“係啩。”是也正常,全崇英上下千幾人,給展耀遞過情信的至少能湊齊三個班,沒什麼大不了。“食飯先啦。今次你唔放柜筒嘅?留低返屋企拆?”展耀沒答話,也不理白羽瞳擺在桌面的保溫飯盒,繼續慢悠悠地寫批註。

這就有點不大尋常。

從中一一路直升上來,白羽瞳已經對展耀應對女生表白的套路很熟悉了。如果是當面提,就說謝謝,婉拒,離開。如果收到情書,就收在書檯柜筒裡,放學帶回家,放進收納盒擺整齊。久而久之他甚至揚言能自如地全權代理整套情書遞交事宜。可展耀今天奇怪得很,收到信不放柜筒,也不來吃飯。白羽瞳頓覺生活常規受到迎頭一擊,有必要探個究竟。

“阿耀今日你真係好奇怪。點啊,鍾意佢?”他刻意漫不經心地問,把鳳梨的殘屍扔進嘴裡。

展耀頭也不抬地翻到書後索引,“冇啊,我哋淨係一起上比賽堂。我點會鍾意佢。”

嗯?

競賽班?數學競賽?白羽瞳知道展耀在準備明年的選拔賽,但他印象中和展耀走得近的同學裡並沒有隔壁班的女班長。他“啪”地放下筷子,背往后一靠,轉著筆作驚訝狀。“你哋?哇,我都唔知你哋一齊上緊比賽堂喔。真係鍾意佢呀?唔係呀嘛佢淨係麻麻咋,仲要係B班,拍拖會好辛苦喔。”

展耀轉過頭,眼睛微微瞇著,看起來不高興了。“白羽瞳你好煩。鬼聲鬼氣乜意思啊你。”和白羽瞳在一起的時候,展耀很少迴避問題,也不會像這樣模糊焦點。他氣從膽邊生,話不過腦就一窩蜂衝出口:“我同你細個大佢淨係隔鄰班,今日你就要同我講清楚究竟揀邊個!”

展耀用看一隻單腳站立向前跳的綿羊的眼神看著他。

白羽瞳自覺失言。剛才那番話太刻薄也太失禮,他知道展耀肯定生氣了。但這一次他卻不能確定展耀為什麼生氣。筆卡在無名指,掉到檯面上——“你又想點啊大佬,我唔係講咗我唔鍾意佢嘅乜?”“咁你鍾意邊個!”他慌不擇路地追問。

“我邊個都唔鍾意!”展耀瞪著他,沒好氣地把書塞進柜筒,站起身把拼在一起的桌子拉開,拿過自己的飯盒悶頭吃了起來。

白羽瞳被展耀拉桌子的行為噎得無話可說。再計較下去太過幼稚,班長不和這隻死貓一般見識。同學陸陸續續回來了,朝他們分開的桌子投來驚異的眼神。等一會又是統計學,兩節連堂。他把筆記本抽出來,扔到檯面上。

 

今天這節課白羽瞳是真的聽不下去。他坐在窗邊位,側頭就能看見外面鐵路線褪成鴨綠色的隔音板。東鐵隔四分鐘一班。為什麼他對隔壁班的女班長一點印象都沒有。火車開過窗外時太陽被擋住,光一跳一跳地漏在筆記本上。選拔賽是明年一月,撇開暑假展耀至少還要再上十四堂競賽補習。下週是年級球賽,隊長想換他踢前鋒留作殺手锏。比賽的卷子他都覺得不難,這個競賽班展耀為什麼非上不可?通識課的小組作業還沒做。展耀怎麼這麼讓人不省心——

展耀扔了一個紙團過來,砸中書脊,咕嚕嚕滾到白羽瞳手邊。白羽瞳展開皺巴巴的格仔紙。啊,展耀字寫得真好看。規整的鋼筆字問:“其實點解你會咁在意。”另起一行:“成日關心我,唔使關心下你條女?”

白羽瞳看著第二行字眼都直了,抓起筆唰唰兩下寫完拋回去。他聽見展耀鼻子哼氣,紙團又丟了過來。

“你呷醋啊?”

“呷你個頭。”

“我同佢分咗手好耐啦,你唔知乜?”

這次沒有紙團了。白羽瞳轉過臉,展耀面無表情地盯著黑板。三月底同班的大提琴手和他表白。他們復活節假期出去看了一場電影,又吃了一次糖水。吃完糖水白羽瞳送她回家。兩個人走到佐敦地鐵站外,女孩子下了兩級台階又回頭,說:“Brandon不如我哋分手啦,我覺得同你唔夾。”

那就分手咯。

白羽瞳在週五稀里糊塗地答應她,倉促開始又在假期結束之前就戛然而止。這個拖拍得他自己蒙查查,悄無聲息得同班同學都不清楚。但展耀是清楚的,而且展耀理應知道他們早就分手了。他竟然沒提過嗎?白羽瞳不記得了。

又一班火車開過去。紙團姍姍來遲,被擲到白羽瞳檯面時帶著點力道,是和略帶連筆的字跡如出一轍的怒氣。

“你唔同我講,咁我點會知嗻。”

 

週二下課以後就是競賽補習。白羽瞳一直很好奇展耀是不是有什麼超能力,讓他能夠在面對統計學老巫婆的連堂和一節地理之後繼續解三個小時的函數題。展耀在扔完紙條之後就再沒和他說過一句話。白羽瞳破天荒地沒有等展耀下補習,自己搭車回了家。第二天早上他在展耀家門口等到幾乎來不及才往巴士站走,等他踏著早讀鈴聲百米衝刺進教室時展耀已經在座位上寫通識課的作業大綱。中午展耀去學校外面吃飯,白羽瞳把帶來的一整份葡國雞倒進垃圾桶。週四中午展耀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口水都沒喝。下午球隊去將軍澳學習中心的球場集訓,白羽瞳沒在看台上找到展耀。週五通識課要做小組作業的開題簡報,展耀雙手抱起一言不發,另兩個組員被低壓嚇得不敢開口。結果自然是講得零零散散一塌糊塗,一向和善的Miss板著臉讓他們回去重做。

週末兩天白羽瞳都窩在房間裡。他已經氣消了,可展耀顯然還沒有。手機信箱裡已發送的短信有十六條,未讀信息卻空空如也。

這大概就是冷戰了,白羽瞳想。史無前例的那種。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週二中午兩個小時不到,他們就從無話不說一路跌到冰點。白羽瞳翻來覆去地回憶他說的每句話和展耀的每個反應,就連情景再現都能做到百分百復刻。但他始終想不明白展耀到底為什麼生氣。如果說展耀生氣是因為他對那個女生出言不遜,那他已經在短信裡道歉了。如果說是因為忘記告訴展耀他和Mandy分手,那展耀難道看不出來?就算看不出來他週二也已經提過了。展耀又不像他,沒可能真的吃飛醋。那是因為他沒等展耀下補習?可展耀週四也沒去將軍澳等他,可不就扯平了嗎。

相識差四個月十六年,白羽瞳第一次把展耀和一籌莫展放進同一個句子。每次數學測驗他比展耀還能高幾分,可這週的展耀像條不定系數的一元二次方程,無論他怎麼拆解推算,都求不出答案的具體值。他自認足夠了解展耀,不曾想卻在這回遭遇滑鐵盧。白羽瞳平日對熱戀中同學的那種“扭捏作態”嗤之以鼻,獨自一人時卻不得不向心底癢酥酥的情緒高舉白旗。

連老豆都來問他最近和展耀“搞乜鬼”——

崇英學校中四A班班長白羽瞳,人生第一次在愛情的大海航行,駛入淺灘就不知所措地不幸觸礁。

 

週一早上白羽瞳打開門,發現展耀站在門外等他。他提鞋的動作一滯,被還沒來得及嚥下去的半口豆漿嗆得連連咳嗽。展耀等他穿好鞋,轉身就往前走,連頭都不點一點。

白羽瞳趕緊跟上。

上學路上一路無話,可他坐如針氈。以往也不是時時都有話可說。但那通常都是一種融洽而舒適的沉默,沒有尷尬在相鄰座位之間撕扯。他們下巴士,進地鐵,出地鐵,過天橋,進學校。白羽瞳只覺得說多錯多,可又不能真的一言不發。等一下他要負責收上週五發的通告,教室裡得雞飛狗跳直到第一堂。上樓梯的時候白羽瞳終於硬著頭皮說,“派司套唔錯啵。”展耀常用的月票夾是透明的。他堅持如果用不透明的夾子,借書證和八達通轉頭就會不翼而飛。但是今天入閘時白羽瞳瞥到一眼,展耀換了一隻不透明的,是靛藍色。

展耀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藍色幾好睇。”然後就不動聲色地到自己位置上坐下了。

展耀不知道,一個簡單陳述句又讓白羽瞳整個上午的書都聽不進去。白羽瞳拿出中文老師解讀藍色窗簾的力氣,試圖想明白展耀到底是什麼意思。他已經被幾近憑空胡編的猜想折磨了一個週末,再面對老師派下來的閱讀理解練習紙時自暴自棄和畏難情緒終於山體滑坡。展耀不肯說話那就不說吧。反正他又不是沒道過歉,能想到的方方面面他全都提了個遍。踩點給分,隨展耀喜歡。看他們誰先跟誰說話。

 

在白羽瞳和他的姊姊白磬堂還很小的時候,白家太太就和他們講過不要亂發脾氣的道理——“唔好嬲人,黑面撞神”。白羽瞳一直對此深感不以為然,覺得是長輩編的急口令,唯一的作用是唬小孩。但他偶爾也會認為這話有點道理。今天他剛對著書檯左邊的方向生悶氣,轉頭打開儲物櫃取課本,像是拆疊疊樂時用錯力道似的,把櫃子裡所有的書碰翻在地上。書本砸在地板上的聲音和上課鐘相得益彰。白羽瞳手忙腳亂把課本塞回去,頂著同學注目禮回到座位。他拉椅子抬手時覺得腕上一松,手錶毫無預兆地一路滑到小臂。他把錶除下來翻看,搭扣不正常地凸出來,大概是手腕碰到櫃門把彈簧撞壞了。

這錶今天是戴不成了。白羽瞳把它收到口袋裡,頗有些膽戰心驚。去年直升崇英中四,生日時老豆給他換了這塊錶,還沒戴滿一年,可不能告訴家長他弄壞了。他決定中午小休拿去離學校最近的零售店看一眼,如果能換一條新的彈簧裝回去就萬事大吉。

事實證明他今天行衰運還沒到家。店員檢查了錶帶之後一臉遺憾地說沒有單獨的搭扣彈簧可以更替。而且因為白羽瞳是walk in,店裡也沒有配套錶帶的存貨,只能給他換其它款式。他看著店員擺出來的一長串亮光閃閃的精鋼和電鍍錶帶,鬼使神差地指了指隊列末尾的深藍色皮革帶。“其實呢款都唔錯,偏運動啲,啱你哋後生仔。”店員說。“不過先生我睇你仲返緊學。夏天帶皮會有少少熱喔。”店員把錶帶遞到白羽瞳面前,看著他的校服善意提醒。

白羽瞳搖搖頭,眼睛還落在絨布盤上。“藍色幾好睇嘅。”

 

只可惜好看的藍色並沒有給白羽瞳帶來任何實際意義上的幫助。當天下午堂,白羽瞳一改右手撐臉肩膀靠墻的上課姿勢,整個人都衝左邊歪,撐著檯面的左臂筆直。課間有女生跑來找姊妹玩耍,回過頭眼睛一瞟就搶先出聲:“哇班長,新手錶?幾襯你喔。”

“其實錶仲喺嗰隻,換咗錶帶咋。”他邊說邊用眼角餘光看展耀。展耀週五有數學比賽的預選,剛剛拿到入場證,正比著行事曆一條條核對注意事項。感覺到白羽瞳的眼神,展耀斜睨過來,嘴角一撇:“你係咪索嘎,夏天帶皮唔熱嘅乜。成個人坐喺走廊中間Miss都冇位行,收返隻腳先喇。”

女生看著白羽瞳瞪大的眼睛噗嗤笑出聲,打趣道:“喂Seraph,咁樣唔嘚嘅啵。做人留一線,班長好容易受傷嘅。”展耀皺皺鼻子,把入場證夾進行事曆。“冇嘢啊。”他一臉無辜,看得白羽瞳直想敲他後腦勺。“佢習慣咗。”

多虧下午一場風波,他們好歹又一起回家了。但回家路上展耀還是能不開口就不開口。偏偏一向讓著他的白羽瞳這次無比硬頸,翻來覆去就是沒人肯先低頭。

 

展耀週五去比賽,是不回學校上課的。白羽瞳盯著一旁的座位。左手邊的書檯空出來,想在老師眼皮底下偷雞就難了不少。老師們似乎終於意識到A班除了年級第一還有一個名副其實的班長,像是打算把前幾天漏掉的記名補上一樣連番點他提問。白羽瞳轉著筆,心想何至於此。他委實想不通展耀腦子裡都有什麼在運轉。但不管展耀到底怎麼想,至少不要再鬧得像這兩週一樣僵,搞到連朋友都冇得做就弊啦。他為了入學考,整天比這個賽比那個賽的也都很辛苦。雖然自己比他小一天,但是大人有大量,這次就勉勉強強算了吧!

他被連番思緒浸沒,沒聽見下課鐘,也沒聽見門口有人喊他。直到后桌猛推了他一把,白羽瞳才回過神來。“做乜啊?”他問。

“快啲過去呀。”後座朝門口揚起下巴,“等咗好耐啦。”

門口又站著一個女生。白羽瞳趕忙起身過去。他用力回憶,但只能得出對這個女孩子毫無印象的結論。全年級那麼多人,天知道這回又是哪個班的。

他走到那個矮矮的女生跟前道謝,塌下腰想看清楚低著頭的女生是什麼樣子。聞言女孩把臉揚起來,泛著粉色的臉上帶著一點古怪的笑意,打斷他道:“其實我知今日Seraph出去比賽唔喺度。咁我想問下可唔可以麻煩你幫我俾呢封信佢。”

白羽瞳睜目結舌。

唔喺呀嘛,就算他全身穿白,也不該被人當成丘比特啊。怕不是因為之前開幫遞情信的玩笑開了太多次,真是天道好輪迴。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哪片海上漂,還要幫你們當傳聲筒。他心裡是不情願的,但又沒有理由直言拒絕。已經下課一陣子了,再拖的話女生被巡走廊的老師看到就要收警告信。他接過那個簡單的白信封,回答:“我唔保證佢喺乜意思,不過我今晚交俾佢。”女生收到展耀好朋友的保證,一蹦一跳地下樓去了。徒留白羽瞳站在門口,拈著一張薄薄的燙手山芋。

理所當然地,下一節課白羽瞳又走神了。他轉兩下筆就把手伸進柜筒,指腹陷進信封的邊角。如果說最近的展耀讓人搞不明白,那這群明知道自己不可能被接受卻還是矢志不渝地向展耀遞情信的女生就完全是另一個世界的生物。何況她們只要把信遞出去就一副開心得不得了的樣子。這種沒回應的單戀到底有什麼地方值得高興?

不如我都寫埋,一齊俾佢。

這個念頭憑空蹦出來,把白羽瞳嚇了一跳。

他趕緊翻開課本,抽出一張草稿紙抄公式。可紙上那些物理公式越是複雜,他腦海裡的這個念頭就越是強烈。

——“是但啦,凈喺封信嗻。佢又唔會拆,點知喺你嘅。”

——“講真,你不如冚嘭唥一次過寫埋當喺個了斷,之後就好好做朋友唔好諗咁多。”

——“就算阿耀拆咗又唔會點,你唔寫名,唔通佢仲攞去鑒證科驗指紋添。”

那,寫唄?

 

*   *   *

 

其實包sir讓白羽瞳來幫展耀搬宿舍的時候他是不願意的。

白羽瞳一手揪著手推車,腳尖擋門,等展耀把最後兩隻書箱拖出來。“你次次費事自己擇,不如call搬屋公司啦。”

展耀的聲音透過幾堵墻繞出來:“我驚佢哋整親我啲書你又唔喺唔知。喂唔好企喺度,幫下手快啲走啦唔該。”

白羽瞳發出重重的長歎,把小四輪推到一邊卡住門,認命地走進起居室抱起還留在地上的那個紙箱——“頂,你喺咪擇咗石頭喺入邊,咁鬼死重。”他憋著半口氣把箱子放下,轉身接過展耀懷裡的另一箱,擠進推車上僅剩的空間。一拉車把,箱子裡的內容物像啫喱一樣搖晃。他推著足有一噸重的書箱,電梯門向兩旁讓開,車輪卡在軌道上。白羽瞳踩著車板向下壓車把,用盡了力氣把車推進電梯。兩個人靠在墻上,都是一臉死相。老電梯慢悠悠地向下放,二十四樓要降好一會。

白羽瞳的手閒不住,掀開最重那個書箱的蓋子,撥來撥去地亂翻。一片泛白的長方形從深色封面間一閃而過。白羽瞳伸手夾住,把那片紙扯出來。是一個舊信封,沒有郵戳,沒有地址,只寫了“展耀”兩個字,還有幾顆醜得不堪入目的星星。

“哇,展博士,未經允許私自夾帶信件喺犯法嘅。”白sir把證物夾在指尖,雙眼放光。“你喺依家認罪,定喺等我交俾鑒證科出報告先。”

展耀先是有點茫然地盯著那個信封,伸長脖子掃了一眼書箱裡的篇目,忽然向後倚在電梯門上,露出一點似笑非笑的促狹神情。“唔使麻煩鑒證科。我知白sir喺警察學院嗰時鑒證課程次次靚grade,方便嘅話就唔該你檢查啦。”

聞言白羽瞳毫不客氣地拆開信封,展開裡面脆生生的信紙大聲朗誦起來。他聲情並茂,回音在狹窄的電梯裡嗡嗡作響:“展耀同學,請允許我——”

讀信聲戛然而止。白羽瞳抬起眼來,看向展耀的眼神幾乎稱得上是倉皇:“點解喺你度嘅?”

展耀聳聳肩。“你自己親手交俾我,梗喺我幫你保存咯。”電梯“叮”一聲打開門,展耀伸長手,趁白羽瞳不備把信紙拽回來,原樣疊好收進西裝內袋,滿足地拍了拍,示意還在當機狀態的白sir轉身推車出電梯。把柄被捏實的老鼠灰溜溜地推著書跟在趾高氣昂的貓後面,耷拉著眉毛和嘴角把書箱往今天專登開來的越野路華後尾箱裡塞。

準備停當的白sir還沒扣好安全帶,頭抵著方向盤嗚咽出聲。他覺得自己這輩子在展耀面前都要抬不起頭來了。展耀坐在副駕駛剔指甲,像隻奸計得逞心滿意足,鬍鬚亂顫的貓咪,還添油加醋地補充道:“白老鼠我發現你真係索,畫嘅星星都唔啱數,點可能喺女仔嘅信。我一睇就知嗰封信絕對喺你嘅。”

“你拆咗?”這已經是個無用的問題了。

展耀吃吃地笑著,幽幽說:“梗喺要拆咯。堂堂警司白羽瞳,竟然都會俾人寫情信。”

白羽瞳掩著耳朵徒勞地大喊:“唔嘚啊,過咗十年依家唔作數啦……”

“嗰信喺我度,作唔作數當然我話事。”

不這可不行。白羽瞳想。唉,喜歡展耀這件事果然不容易。他直起身,按住展耀的肩膀,試圖用最後一招讓這隻沾沾自喜的惡貓閉嘴。

“我依家就叫你知呢架車究竟邊個話事——”

 

END

 

注釋:

係啩:是吧

鬼聲鬼氣:陰陽怪氣

你條女:你妹子→你女朋友

夾:(指戀愛對象)合適

派司套:月票夾

唔好嬲人,黑面撞神:小時候我家這邊一些老人家的口頭禪,大概是說人發脾氣就容易倒霉

後生仔:年輕人

索:傻

硬頸:倔強

偷雞:摸魚

是但:隨便

冚嘭唥:一股腦,全部

諗:想

整親:弄壞

靚grade:好成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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